第十章 淡香催梦
曾叔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,办事十分效率,几下子就将好几套锦服给买了回来,有大有小,各种颜色款式皆有。稳妥起见,沈映初选了件靛蓝色的换上了。她束起冠,第二次作男子打扮,这一回,她却是有意无意的在模仿陆松生平日里的装扮。
往脸上涂抹了些东西,沈映初看了看自己,又往里头多加了几件衣裳。
自己的身形在女子中本就是比较纤细的,扮起男子来一个不小心就成了不伦不类,一眼便能叫人看出来,当初那是傍晚时分,如今却是白日,自是没办法那么轻易就蒙混过关。而且,今日她要见的,想必是那个晚上带头的黑衣蒙面人。
而这个人,太危险。
沈映初几乎可以说是崩着一根心弦步步谨慎的在布置,等马车备好了的时候,她已经在屋中坐着闭眸沉思了许久。门被拉开的一瞬,她立刻站起了身,往外走去。
“姑娘……”曾叔忽然忍不住叫住了她。
她回头,看着那额角已有了白发的曾叔,露出了一个坚定的浅笑,安抚道,“曾叔不要担心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停顿片刻,她压低声音道,“若是月亮升到这里,我还未归,曾叔你就派人去寻我,说家中出了事。”
曾叔郑重点头,“是。姑娘,你千万要保重!”
沈家院内,一辆马车已经备妥并被拉到了里面,它看起来不算特别华贵,却足够叫人看得出他们的精心准备,可以说是恰到好处。她满意的朝曾叔点了点头,他做事,她一向都是放心的。然后她快速的跳上了马车,拉上了帘子,并保证外人无法得见
曾叔沉声吩咐了几句,马车便稳稳当当的一路朝外面行去。
透过朦胧的纱帘往外看,她的眼前拂过一串串的风景,那些风景还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,毫无分别,那般熟悉。
风轻轻的从外面吹拂进来,她眨了眨眼,垂下眸子。
四周很安静,只剩下了“哒、哒、哒”的马蹄声渐渐向前。
坐在车内,沈映初的神经依旧一刻也没有放松,直到马车减了速,然后缓缓的停了下来。
“来者可是沈家公子?”马车方才停下,前方便迎来几个人。
她的心“咯噔”一跳,深吸一口气,再缓缓吐出,然后她迈着闲适的步子轻轻拉开了帘子走下马车。抬起一双温润清澈的眸子,她礼节周全却又不失了自己的风骨,“正是。”
“那么沈公子请随我来,我家主子已经等候多时。”他这么说着,便转身往前走去。沈映初信步跟上,将步态尽量装得淡定从容,走了两步,她微一回头,果然瞧见身后的随从一个不落的皆被拦住。
那迎接她的正是上回的掌柜,他瞥了她一眼,似笑非笑,“公子莫怕,我家主子很随和。”
沈映初瞪了瞪眼睛,垂下眸子来干笑两声,不再言语,也不再东张西望了。
随和……若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能被称为随和,那么这世上必定没有不随和的了。
头一回走近东华钱庄,沈映初只觉得东拐西拐,拐了许久才终于停在了一处院落中央。这里早已远离了钱庄的位置,像是别院或是后院一般,十分隐秘。但不得不说,这里的装修风格让沈映初心生感叹。
站在其中,微风拂过,让她有一种水墨楼阁之感,但特别的事,这样的水墨楼阁应该显得太静太雅,但此处却因为一些小细节而无处不透漏着精致,丝毫也不失了华贵。
沈映初呆立在原地半响,忽然又忆起了那个人。
他也喜爱这样的风格,而且总能将宫殿弄得大气奢华又不失典雅静好,但天苍国大宫却是千年流传下来的,大气恢弘,风景壮丽,惟独少了分静雅,却又不好重新修缮。于是他便为她修了个宫殿,弄成了这样的风格。
那时候她以为那是他独一份的宠爱,此时想来,却应该只是他为自己选的一个避风港,因为沈映初不会争风吃醋,不会多言多问,所以他总是可以在她的宫殿里,安静心灵。
摇了摇头,沈映初快走几步跟了上去,穿过长廊,终于进入到了正主所在的屋子。
此时,那屋中一片馨香,满是沐浴后干净的味道。
沈映初抬头看去,却发觉这间屋子是极大的,此处她站的是门口,跨过一道格门后便是一个小厅,左边是个小榻,榻上放着小几,小几上放着一桌未下完的棋。另一边则有好几个穿着水袖长裙的女子挽了袖,温柔优雅的在烹着茶。
再往里,却是一个偌大的水墨画屏风,阻挡了里面的一切。
那带她来的人恭敬通报,里头的人便随意的“嗯”了一声当做回答,身后的人弯腰,脚步轻无痕迹的走了出去,仆人们轻轻关上了门,轻轻的“吱呀”声传入耳膜,引得沈映初的指尖微微一颤。
里头的人虽知道了她的到来,却似乎不急着出来见她,沈映初站了一会,皱了皱眉,干脆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。
百无聊赖的等了半天,她却忽然听见了里头的水声。她耳朵一动,抬起头来看着那屏风,紧接着没一会,一个身影就隐隐约约的从屏风那边露了出来。
那是一个男子,体态颀长,身上松散而随意的披着一件绛紫色的宽袍,长袖轻飘,身后一头湿润的墨发披散,一个背影,一个随意的抬步侧身,就已是一副高贵优雅之态,沈映初看着,越发觉得这人不寻常,这不凡的气度,举手投足间的至尊贵气,都并非一日两日,或是山野农家中可以沾染的。
外头烹茶的侍女柔柔起身,一人去了屋子的左边,一人走至了右边。
两人扬起纤纤玉手,轻轻一挑,便有两块竹帘从上缓缓垂落曳地,一点一点重新遮挡住了沈映初的视线。
透过竹帘之间的缝隙,沈映初看见那身影从容的迈着步子从屏风后走出,拖着一袭衣袍走到了与沈映初面对面的那张小榻上。他似乎是执了茶杯,轻轻品了一口,而后放下,这才抬起头来透过竹帘看向了外面等待已久的沈映初。
不知为何,她的心头倏忽一跳,精神瞬间重新紧绷。
那人却依旧不言不语,仿佛特别享受这种锁着猎物,看猎物被自己莫名的举动而弄得紧张恐惧的情绪。只见他扬了扬手,那两位美丽的侍女便又捧了一个精致的小香炉和一些东西过去,他缓缓抬手,捏了香料,又亲自燃起。
茶香淡淡的屋内,渐渐燃起一抹淡香,朦朦胧胧,催人入梦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