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游的沙洋镇距离大王村有二十多里,水路还要远一点。

  不过还好是划船,又是顺流,饶是如此,二狗子也是花了老鼻子劲才勉强将装满河沙的大船划到镇子。

  将船拴在岸边,二狗子已经累的不行了。汪寒跳上岸,准备找买家。

  二狗子对着汪寒的背影喊道;“一会给我带块烧饼回来啊。”

  汪寒不置可否的摇摇头,就这点出息。

  等我将这船沙子卖掉,别说烧饼,就是烧鸡都没问题。

  沙洋镇是个大镇,动接平安县城,西临宿县,南边过去就是大青山,西边紧邻公路。

  人口约有上万人,街道上商铺林立。

  虽然是战时,但是人来人往,人声鼎沸,倒也很热闹。

  汪寒一路寻找,经过一个个店铺商店,最后来到紧靠河道的一个贸易商行,上面写着““陈明记营造厂沙洋镇贸易分行”。

  “陈明记营造厂”是当时著名的建筑商,“陈明记”是南京最大的营造厂。

  虽是战争时期,建筑工程依然还在建设当中,但是建筑材料和原料受到了很大的影响。

  大青山地区河道纵横,河沙质量极好。

  所以陈明记营造厂在此设立了分行,希望能够收到河沙石块等建筑原料。

  但是由于由于战乱原因,打仗的打仗,逃跑的逃跑,当地的民生凋零,商业经济处于萧条时期。

  分行已经几个月没有收到原料了。

  这时汪寒走进了分行,掌柜的眼睛一亮,连忙上前寒暄。

  分行的掌柜陶行季是陈明记营造厂厂主陈裕华的心腹,特地派驻到此地主持工作。

  当时的营造厂就是现代的开发商。

  作为民国四大营造厂之一的陈明记营造厂,无论是在规模还是实力都是首屈一指的。

  营造建筑行业无论是和平时期还是战乱时期,都不缺生意做的。

  和平时代修学校,医院,政府机构。战乱时期房屋重建,国防工事等也需要营造厂。

  目前抗战时期,陈明记营造厂也承接了大量的工程。机场,公路,以及大量的工厂搬迁带来的建筑业务。

  但是由于原料等方面的缺乏,目前相当多的工程和功底都处于停工状态。

  所以厂主才派陶行季来这处江南河沙的主要场地来收购建筑原材料。

  这时汪寒进来后,数月没人上门的陶行季眼睛一亮,连忙迎了上去。

  “请问先生贵姓?来商行有何指教?”陶行季客气的寒暄打招呼道。

  “哦,我想找你们掌柜的,我有些河沙想要卖给贵商行。”

  汪寒答道。

  “太好啦,我就是掌柜的,鄙人姓陶,勉为商行负责人。”陶掌柜回答道。

  汪寒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,正好遇到了商行当家做主的掌柜。

  当即从怀里拿出一包河沙的样品递给陶掌柜。

  陶掌柜给过样品,用手轻轻捻搓。

  只见河沙细腻,杂质极少,是上好的沙子,正是他们营造厂继续的原材料。

  陶掌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,轻言道;“这样的沙子有多少我们全要了。”

  汪寒大喜道;“现在只有一船,不过如果贵商行大量需要的话,我们可以加大产量,就是价钱方面,,,,,,”

  “价钱不是问题,我先将这船沙子的钱给你,然后预付下一船沙子的定金,以后你们的沙子我们全包了,怎么样?”

  陶掌柜爽快的说道。

  现在陈明记营造厂有相当多的工地和承建的工程,由于原材料方面的原因都处于停工的状态。

  但是既然工程已经承接,工地也已经开工,无论是什么方面的原因,工程都必须继续下去。

  哪怕就算是亏损,也要完工。这关乎到陈明记营造厂的声誉和信誉。

  而且如果有了原料,工程顺利完工的话,绝对还有盈利。

  所以当即对汪寒的河沙大包大揽的全部接受下来。

  随后伙计拿来了十五个大洋。

  陶掌柜递给汪寒说道;“我叫我的伙计和你一起去码头。

  一船河沙我给你算十个大洋,另外五个大洋是下一船的定金,到时候送过来我们直接结算。”

  汪寒激动的接过大洋。

  终于赚到大洋了。

  有了钱一切都好说,在这个乱世,什么都不可靠,只有赚到了银子,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才是唯一自保的途径。

  随后汪寒和两个伙计一起出了商行朝停靠沙船的码头走去。

  路过大街的一处商铺时,一阵烧鸡的香味飘了过来。汪寒这才想到二狗子要自己给他带烧瓶回去。

  现在有了银子,带什么烧饼啊,买烧鸡啊。

  汪寒歉意的对伙计说道;“不好意思,我们沙船上还有个小伙伴没吃饭呢,我给他带点吃的。”

  伙计点头在一旁等候。

  汪寒来到烧鸡的店铺,只见店铺的挂杆上挂着几只烤熟的硕大烧鸡,个个油光锃亮,令人垂涎欲滴。

  汪寒买了两只烧鸡,用牛皮纸包好后正准备离开时,感觉衣襟被什么东西拉住了。

  回头一看,一个乞丐般浑身邋遢的大个子,用黑乎乎的大手抓住自己衣襟的一角,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手上的烧鸡。

  黑大个衣衫褴褛,佝偻的身躯,身上发出一股味道。

  但是望着牛皮纸包装的烧鸡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渴望。

  汪寒心里一软,将一包烧鸡递给乞丐。

  乞丐卑躬屈膝的接过烧鸡,一下子撕下一条鸡腿,三下两下就吃完,连骨头都不剩。

  随后将整个烧鸡抱着就啃,嘎嘣嘎吱的不到瞬间,整只烧鸡就全部进了黑大个的肚子。

  黑大个用胳膊擦了下嘴巴,眼睛又紧盯着汪寒手里的另一个烧鸡。

  “不行不行。”

  汪寒嘴里连忙叫道。

  这哪是吃鸡啊,这就是一头狼啊。不,是一头熊。

  这样的吃法,自己十几个大洋还不够他吃烧鸡呢。

  汪寒连忙将烧鸡放到背后,然后赶紧招呼伙计跑路。

  众人来到码头,远远的却听见一阵吵闹声传来。

  “哪来的外码?来到我们沙河镇不打听打听,我们青帮的名头都不知道?

  这里是我们管的。凡是来这里停靠的船舶都必须交保护费和管理费。”

  只见四五个船黑色衣衫的壮汉,正在码头上对着二狗子所在的沙船大声呵斥着。

  汪寒身后的伙计对汪寒说道;“那条装满沙子的船是你们的?”汪寒焦虑的点头。

  我靠,到哪都有黑社会啊。

  刚刚来到沙河镇不久,眼看联系上了买家,却不料在码头遇到了收保护费的青帮。

  伙计不慌不忙的对汪寒说道;“这些人就是靠漕运吃饭的漕帮,又叫粮船帮。

  因为漕运日趋萧条,现在大部分都上岸混生活,改称青帮了。

  不过您放心。我们掌柜的多少还有点人脉,他们还会给面子的。

  说完伙计上前,亮出陈明记的招牌,同时递过去一包碎银子。

  那帮壮汉见是镇上商业大户明记的东西,他们每年也收过明记的银子。

  所以拿了银子后也不再找麻烦,呼啦啦的一伙人朝另外的船只走去。

  看见汪寒回来,二狗子顿时大哭起来。

  刚才被一帮人堵住恐吓,二狗子吓得不知所措。

  此时见汪寒回来,顿时有了主心骨,精神放松下来。

  ”好啦,好啦。我回来了,以后咱们努力挖沙,帮你把娶媳妇的钱赚回来。你看这是什么?“

  汪寒走上船,打开牛皮纸,一阵烧鸡的香味飘散开来。

  “烧鸡!”二狗子看见油腻光鲜的烧鸡,顿时一把抢了过来。

  破涕为笑道;“嗯嗯,大烧鸡。我好久没吃过烧鸡啦。”

  说着撕下一块烧鸡就往嘴里塞,边吃边说道;“还算讲良心,你要是再不回来,我就被那帮狗日的逼得跳河了。嗯嗯,真好吃。”

  汪寒拍拍二狗子的肩膀说道;“我找到了下家,现在让他们卸沙子。卸完后,咱们回去继续。”

  就在这时,突然感到沙船一沉,然后身后出现一个黑大个,正是那个将汪寒烧鸡吃完的乞丐汉子。

  汉子眼睛死死盯着二狗子手上的烧鸡。

  汪寒和二狗子被突然出现的大个子吓了一跳。

  二狗子对汪寒问道;“这大个子是谁啊?”

  汪寒苦笑道“一个流浪汉,挺可伶的。可能是好久没吃饭了,被你手上烧鸡香味吸引过来了。”

  “我去。烧鸡是我的。”二狗子顿时将烧鸡紧紧护住。

  汪寒知道这个流浪汉这么大的个子,一个烧鸡肯定不够他塞牙缝的。

  既然已经帮过一回了,也不介意再帮一次。

  再说自己也没吃东西呢。于是对黑大个说道;“好吧,我们上岸去吃东西。对了,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
  “我,我,忘了。吃东西,吃东西。”

  黑大个口齿不清的呢喃道。

  “哎,狗日的小鬼子。就是他们侵略我们,才造成老百姓流离失所,到处都是流民乞丐。

  你这么大的个子,又傻乎乎的,以后就叫你大傻吧。好吗?大傻。”

  汪寒叹息的说道。

  “好,好,有吃的,给大傻。”

  黑大个傻笑着道。

  于是汪寒下了沙船,让伙计们卸船,带着大傻来到码头旁边的一个烧饼铺。

  汪寒对摊主说道;“来两个烧饼。”

  话音未落,后面传来大傻瓮声瓮气的声音:“二十个。”

  汪寒没办法,只好对老板说道;“那就二十个吧。”

  汪寒带大傻来到烧饼铺,就是打算节约的。

  一个烧鸡四角钱,一个烧饼两文钱。一个烧鸡可以买二十个烧饼了。

  谁知大傻人傻嘴巴不傻,一下子二十个烧饼,还是花了一只烧鸡的钱。

  汪寒那个郁闷啊。心想;这个吃货太坑了,吃完赶他走路。

  一顿一个烧鸡二十个烧饼,这样下去,辛苦挖沙子赚的几个钱,还不够大傻填肚子呢。

  不过汪寒没有想到其实他是捡到宝了。

  大傻以后帮他赚的钱远远不止几个烧鸡几十个烧饼那么的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