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然觉得自己脑袋像要炸了一样,从医院逃出来也有几天了,他一方面要躲避警方的通缉,另一方面又要找寻顾飞的下落,同时进行两件事情对他来说,真的非常有难度。

他预测顾飞会去合肥找曹然然,不过按时间来计算,他应该早就已经结束了,而曹然然一定会把周康的事情说出来,而顾飞也一定会将此当作突破口,顺藤摸瓜,到海亭镇调查自己的身世。如果被他查出来,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非常难搞,但也不是没有补救。

他会杀了顾飞!

不管用什么手段,哪怕自己死掉也好,但顾飞一定不可以活着!

因为身体原因,周然虽然从医院逃了出来,但体力消耗太大,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晕倒了,等他醒来的时候,他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。

救他的人是周康!

这里的一切都有周康的印记,他俩之间有一种神奇的默契,以往不管周康多么精妙的伪装,他都可以一眼看破。

高中的时候他是睡在网吧门口的流浪汉,大学的时候他是学校里沉默寡言的清洁工,在莲花公寓的时候他是被众人嫌弃的疯子。

他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。

守护着自己,不离不弃。

不过此时周康已经不在了,不知道去了哪里?

周康拖着沉重地身子,趁着夜色,又回到了海亭镇,海亭镇真的是与世隔绝了一般,十几年过去了,竟然没有任何变化。这里的一切对周康来说,是那么陌生而又熟悉,他踏上熟悉的小路,回到了自家的老房子,桌子上照片里的母亲美丽依然,对母亲这个词,周康只有一个片面的认识,他不知道,如果母亲还在的话,她会是天使还是恶魔。

他来到了地下室,那是他曾经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,他憎恨,却也怀念。

刚走下楼梯,肚子突然被人猛踹了一脚,他痛得直弯腰,他的眼前站着两个人,一个是顾飞,另一个竟然是逃走的店长。

虽然他已经从窃听器里听到了钟宝儒对顾飞说的话,知道他一定会来老宅,但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。

顾飞和店长听到楼上有脚步的声音,顿时紧张起来,不约而同地想起彪悍的周康,但这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避,只能先下手为强。两人屏气凝神,躲在门的两侧。

脚步声越靠越近,三步、两步、一步……

当顾飞看清眼前人面孔的时候,毫不犹豫,一脚踢中周康的肚子。

顾飞看着痛苦的周康,冷冷地说:“我已经说过,一定会替周然洗清罪名,不用你逼我。”

周康强自站起身来,说:“我不用你替我洗清罪名,你不该多管闲事。”

顾飞愣了一下:“你是周然?”

店长却看到周康手臂上的伤疤,大喊:“小心!他是周康!他手臂上的伤痕是我们跳车的时候他留下的!”

顾飞大吃一惊,就在犹豫的一瞬间,周康已经冲了过来,对准顾飞的鼻子猛砸一拳,他顿时觉得眼冒金星,脑袋发懵,鼻子处传来一阵酸痛。

周康趁他还没反应过来,抓住他的手臂,一个漂亮的过肩摔,顾飞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,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。

店长虽然受伤严重,但仍拼命抱住周康,将他牢牢锁住,他猛捶店长骨折的手臂,店长的手臂传来剧痛,力道减弱,被周康挣脱,随后他被周康抓住头发,狠狠地砸在墙壁上,倒在地上。

周康对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说:“你们为什么要逼我?为什么要多管闲事?你又不是警察,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作对?”

顾飞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擦了擦嘴角的血,说:“因为你杀了人,犯了法,不管我是不是警察,都一定要把你抓起来!”

周康情绪十分激动,右手握成拳头,砸向墙壁,说道:“我杀他们,那是因为他们该死!黄晶晶就是个婊子,我弟弟喜欢她那么久,可她却把他的一片真心,放在脚下,无情地踩踏,这样的女人不该死吗?”

顾飞的眼神也变得冰冷,盯着周康斩钉截铁地说:“不管怎么样,你都无权夺取别人的性命!天网恢恢疏而不漏,你绝对逃不了的。”

周康愤怒地盯着顾飞,突然笑了起来,对他说:“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,有谁知道呢?”

顾飞淡定地说:“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公理,有正义!”

周康狂笑不止,好像顾飞是一个大傻瓜:“如果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公理,还存在正义,那我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!公理,正义,全他妈是放屁!”

“顾飞,其实你跟我是同一类人,只是我先扯下了道德的假面,可以更加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本性,而你呢?你只是一个伪装者,每天都在把自己本性隐藏,伪装成普通人,可你真的能够融得进去吗?你跟他们不一样,你自己也清楚,不是吗?扯下自己的面具吧,遵从你的心,尽情地杀戮吧!”

周康的话,每一个字都击中顾飞灵魂深处的地方,他的话像诱惑夏娃偷尝禁果的魔鬼一样。

是呀!他跟周康有什么不同?他也在反复地问自己,两个人都同样的孤僻,同样的不被世俗接受,同样的……

“顾飞!”店长大声喊着他的名字:“不要被蛊惑,你跟他最大的不同就是,你尊重生命,敬畏生命,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,而不是一出生就去死!”

店长的话瞬间让顾飞清醒过来,他暗自懊恼,自己竟然差一点就会着了周康的道。

周康狠狠瞪了店长一眼,很明显是他坏了好事,他从背后抽出一把尖刀,慢慢靠近店长。

“你的死是因为话太多!”

顾飞拿起手机,对周康说:“刚刚我已经用手机发送了紧急信号给王勇,我这部手机里的芯片是全球定位系统,不管我在什么位置,他都能找到,现在他正在赶来的路上,如果我是你的话,现在就会马上离开,也许还能避开警察。”

周康在脑子里快速地反应顾飞说的话,判断真假,最终得出结论,不要轻易冒险!

他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,说:“再让你们多活两天!”说完之后,火速离开,动作利索,转眼就消失不见。

周康走之后,店长松了口气,因为全身放松,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。

“还是王队靠谱,竟然还给你弄了个定位系统芯片,挺高端的嘛!有这东西怎么不早点说一声,害得我那么担心。”

顾飞说:“如果我是你,现在就不会躺在地上,而是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。”

店长问:“为什么?”

顾飞白了他一眼:“我是骗他的,作为一名职业黑客,这么明显的假话都分不出来吗?那东西成本那么高,王勇怎么舍得用在我身上?”

店长听完之后,用最快速度站了起来,动作比猎豹还要矫捷,完全看不出身受了重伤的样子,顾飞都看得呆了一下。

“还愣着干什么?赶紧走呀!我胳膊疼,腿也疼!快来扶我一把!”

顾飞直接忽略他的话,从他身边穿过:“不要。”

店长骂了一句:“你个没良心的!”

骂完之后,一瘸一拐地跟在顾飞后面。

而此时,顾飞的脑子里一直都在回响着周康说的话。

“你只是一个伪装者,每天都在把自己本性隐藏,伪装成普通人,可你真的能够融得进去吗?”

两人终于从周家老房子走了出来,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,顾飞找到钟宝儒的家,阿大已经睡下,钟宝儒看到顾飞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,马上把两人让进了屋子,给他们一间房,对店长的伤稍作处理之后,给两人准备饭菜。

店长托着手臂说:“周康也真够怪的,因为黄晶晶拒绝了他弟弟,就把人家杀了,那他为什么还要杀了一直都对周然照顾有加的苏珂?又为什么要杀了林大伟?对他弟弟坏的人要死,对他弟弟好的人也要死?这是什么狗屁逻辑?”

顾飞摇了摇头,说:“周康这么多年来,一直在隐藏自己,一方面防止警方找到自己的下落,另一方面还一直守护在周然的身边,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年没有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了,心态难免会出现问题。”

店长说:“他们的关系真的有点像东野圭吾写的那本书《白夜行》里的桐原亮司和西本雪穗一样。”

顾飞闭上了眼睛,说:“三个死者之间一定有必然的联系,并不是单独的个体,而是一个环路,一定有什么同时联系了这三个人。”

此时,钟宝儒端着两碗面进了房间,说:“面做好了,你们吃一点吧!”

两人道谢之后,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。

钟宝儒笑眯眯地说:“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,不知道你们晚上要不要写日记,把案子记录下来?”

两人对视了一眼,有些尴尬,说:“不要。”

钟宝儒感慨地说:“那可就跟我们老一辈人不一样了,不过刘康那个小伙子的毅力真是不得了,每天都坚持写日记,风雨无阻,实在不容易!”

顾飞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:“他有日记?”